後SARS時代，最苦命的工作之一，非各醫院院長莫屬了。
處於風暴期間，剛接任院長職務的人都以「跳火坑」的心情形容，現在，院長們除了擔心秋冬是否疫情復燃，對於院內感控管理絲毫不敢鬆懈之外，還得因應SARS對醫院管理生態造成的重大衝擊，譬如人員管理、醫院營運、財務等挑戰。
董氏基金會特別走訪各大醫院院長，談現階段工作面臨的挑戰與煩惱，在沉重壓力之下，身為一院之長，又是如何管理身心健康。在此，特別感謝院長們百忙中，撥冗接受專訪。
台大醫院院長李源德
最大的煩惱
回想疫情席捲期間，李源德笑稱那時非常懷念「太平盛世」，平時院務再忙，也能預測會發生什麼事，如何因應。SARS帶來全新挑戰，每天得思考各種可能變化、解決之道，「不過那時的忙碌很單一，怎麼避免院內感染、不讓同仁感染、維持士氣」。
而今，李源德最大的煩惱是財務。台大在SARS期間一肩挑起社會責任，「SARS對台大有滿沉重的影響，也影響教學研究，」除了調整院內財務規劃，李源德希望獲得更多補助，使同仁薪水與績效獎金順利發放。台大醫師薪水內含績效獎金，診量下降，「現在的績效獎金連過去一半都不到，」李源德擔心衝擊同仁家庭。其實，台大醫院一年120 億預算中，公務預算僅佔8％，用於教學研究、人事費用，「政府預算總額不到10億，卻管台大100％，」李源德吐露，台大預算常遭人誤解。
健保的影響
李源德認為健保正反影響兼具，以前有些病人無力負擔費用，只能設法申請勞保，「在等待的過程中過世了，」每條生命都有其價值，健保讓病人能立即得到醫療服務，他強調。
然而，健保也改變醫療行為。「以前病人很信賴我們，現在病人喜歡shopping（逛）醫院，醫生與病人的依賴度減少，」李源德慨歎，健保制度扭曲了人的價值觀，以為昂貴的儀器、困難的醫療才是主流價值，「健保的遊戲規則應更清楚，否則台灣將愈走愈窄巷」。
健保有些地方也值得改進，例如論件計酬制，極易因衝數量，不顧品質好壞，「反正得到的費用都一樣」。另外，「健保太相信數字，反而忽略基本人權的醫療，」李源德舉例，美容整形科別某些項目應調高自負額，讓更多預算轉移到與生命攸關的急重症上。
國內醫療服務還可加強什麼？
「台灣門診量，世界第一高，」李源德直言，健保的設計應該讓醫師有更多時間診療，不要為了衝量，藥分3次開，檢查分多次做。應本著良心，有策略地指導，讓門診量下來，多出1～2倍時間看診，病人有優質醫療，當然不再逛醫院。
SARS讓台灣人習慣戴口罩與量體溫，「尤其民眾上醫院戴口罩應該推廣，我打算持續推行下去，一定會有實質效果出現，」李源德說。
長庚醫院院長陳敏夫
最煩惱什麼
陳敏夫認為，SARS帶給醫院最大衝擊在於，必須更重視傳染管控，包括院內動線規劃、醫護人員及護工管理，都必須持續進行。以前，負壓病房分散在各樓層，現在須將負壓病房集中，並規劃出休息區，讓工作人員充分休息。
不論是SARS期間或現階段，陳敏夫的煩惱都一樣：希望病人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、教育與研究工作、醫病關係做到最好。
基礎醫學研究與臨床結合
提到醫院管理理念，陳敏夫心中的願景是：基礎醫學研究與臨床要結合在一起，才能進步，同時將急性、慢性病、復健與護理之家整合。
長庚這幾年鼓勵醫師往研究發展，「董事長（王永慶）再三叮嚀要研究，」陳敏夫舉例，長庚的肝炎、毒物研究成果亮麗，每年發表論文多達400、500篇，每年，醫院送許多年輕醫師出國進修，培育人才。在中醫版圖佔有一席之地的長庚，未來打算朝中西醫整合方向邁進。
陳敏夫坦言，管理上最大的挑戰是，如何將行政、醫護人員各自主導的專業團隊凝聚共識。「創造一個能充分討論的環境，去除各自的本位主義，讓專業理想得以實現，」陳敏夫語氣堅定。
幫自己打分數
堪稱長庚醫院開國元老，陳敏夫自認「中毒很深，」不敢自打分數。不過，從醫院做的民眾滿意度調查來看，約有95分以上，「我們病人數很多，這是因為我們做出成績，受到肯定，才會持續吸引病人」。接院長一職半年，陳敏夫對長庚團隊非常有自信，最後他幫醫院打的分數是：80分以上。
至於論及健保對醫院管理或醫療品質的影響，陳敏夫慨言，台灣社會資源有限，「高品質、低成本」才是因應健保的合理化管理。
「我強調動態管理，隨時調整政策，」陳敏夫時時監控病房數、門診量，他舉例，SARS期間為因應各項風險，迅速關閉20％門診量，使衝擊減到最少。
如何管理自己的身體
每天清晨六點出門上班，陳敏夫自嘲：「我的最愛是開刀、看病人」。
工作壓力不小，陳敏夫每年定期健檢一次，不抽菸，有運動習慣。他游泳、固定上健身房跑步、打高爾夫球。「情緒不好時，打球最好了，」陳敏夫很喜歡腳踩在大地上走路的感覺。現在他約束自己，盡量不把工作煩惱帶回家，「太太每天早上陪我喝咖啡，」陳敏夫感性說，與家人相處很重要，這是釋放壓力很好的途徑。
耕莘醫院院長陸幼琴
最大的煩惱
走進陸幼琴辦公室，牆上掛著她創作的大幅油畫，櫃子上立著她到宜蘭翠峰湖拍攝的攝影作品，一旁供放聖母像，感覺相當素靜恬適。
陸幼琴是天主教修女，談起SARS對醫院管理帶來的衝擊，她的論點迥異於其他院長，「對我們是正面的，大家都懷著感恩之心，趁此釐清醫護人員的責任，對台灣也是轉機」。
陸幼琴借用安寧照顧核心四全理念：全人、全程、全隊、全家，指揮耕莘醫療團隊，讓所有員工感覺受到保護與照顧。當各界一片防護設備短缺之際，耕莘醫院規劃得宜，沒有這層煩惱。醫護人員穿三層隔離衣，感染科資深醫師不讓年輕醫師進入前線，自己披掛上場，設立院外發燒篩檢站，所有主治醫師輪流值勤。並發揮教會醫院特質，給予病患、家屬、工作人員精神上的支持，免除心理恐懼。「感謝天主，」陸幼琴連聲說。
也因此，陸幼琴現階段的煩惱主要是財務，「政府補助一直沒下來，」這對缺乏補助，資源不豐沛的區域醫院來說，無異雪上加霜。
維持高品質醫療，是陸幼琴目前最大挑戰。耕莘地處台北縣市交界，附近交通便捷，極易受到台北市大醫院及附近慈濟分院影響。她先後與台大醫院、台北醫學院、榮民總醫院及三軍總醫院等國內一流醫療單位建立醫療合作關係，並試圖從乙級區域教學醫院升為甲級區域教學醫院。然而，這需要挹注更多經費，陸幼琴輕聲緩語中，透著一絲焦慮。
病人為先，而非利益為先
承繼教會理念，陸幼琴的管理理念永遠是以病人優先。「精神的理念很重要，我們是non-profit（非營利），」陸幼琴強調。除了致力於醫療品質高水準，永遠以病人為優先，而不把賺錢當第一。請陸幼琴自打分數，她謙虛地說，「80分吧，我們希望能做到85分」。
全民健保對醫療行為的影響
陸幼琴肯定健保實施後，對於病人經濟負擔、家庭壓力有很正面的影響，病人獲得的醫療品質相對提高。健保也有助於醫療行為，在不浪費醫療資源情況下，醫師能做更詳細的檢查。
然而，全民健保的「平頭主義」，也衍生出負面影響。譬如有些醫院為了拿到更多預算，會以衝業績（門診量）的方式營運，原本一次門診可做完的檢查，醫師要病人分多次進行，門診量自然提高。「這種平頭主義，不利於我們，」陸幼琴直言。
如何管理自己的健康
陸幼琴自承，年輕時戰力十足，工作量沉重，經常飲食不正常，1996年身體出現嚴重警訊，胃潰瘍、高血壓等毛病一一出籠，國外教會總會長來台灣時，要求陸幼琴休假，好好調養。事必躬親的陸幼琴只好離開台灣半年，沒想到，「回醫院後發現，醫院不僅沒有亂掉，反而管理得井然有序，」這讓她恍悟，適當授權，每個主管都能承擔責任。
與教會幾個姊妹同住，生活簡單有序，陸幼琴很感激自己被照顧得很好，沒有家人或小孩的煩惱，壓力少了許多，目前她正學著盡量不帶公文回去。
有著極高的藝術天份，陸幼琴趁著餘暇，畫畫、攝影，「平衡左右腦，」她笑著說，自己和許多女性一樣，藉著音樂、閱讀、散步、泡香精澡舒緩壓力。和藹親切的笑容、不急不徐的優雅姿態，實在看不出她已經60多歲了。
大林慈濟醫院院長林俊龍
最煩惱什麼
「SARS對醫院管理生態造成相當大的衝擊，改變了醫療型態，」林俊龍劈頭直言，SARS突顯醫院的隔離措施與感控工作更為重要，尤其大林慈濟醫院位處南部，天氣炎熱，防護衣重裝備更考驗醫護人員，「那時大家都說，不是得SARS死，而是被嚇死和悶死，」他幽默說著。
區隔門診和病房，規劃動線，減少感染可能性，採購各種防護設備，整裝以待，且隨時督促同仁，保持最高警戒，這些都是後SARS時代，醫院管理的重點，林俊龍忙不連迭表示。
這位心臟專家，擁有30幾年臨床經驗，林俊龍最大的煩惱是，「除了強調醫療品質、親切問病之外，最重要的是保護所有員工，」疫情讓台灣折損多位醫護人員，對於長期茹素，有宗教信仰的林俊龍而言，非常不忍，這也是他始終把所有員工的安危擺第一的主因。
SARS期間，各醫院的門診、開刀量都顯著下降，大林慈濟醫院也不例外，「我們大約降了20％，」林俊龍不諱言，然而這幾週，「我們已經回復到SARS之前的門診量了」。
一包水泥一份愛
大林是個約3萬人口的小鎮，缺乏醫療資源，在地方人士奔走下，並去花蓮請示證嚴法師，決定蓋座醫院。他們在大林找到一塊平坦、交通便利的土地，原屬台糖甘蔗園，經過200多次與台糖協調，終於取得土地。接下來得募款，全世界到處募，舉辦愛心宴，「一包水泥（約150元台幣）一份愛，一噸鋼筋（約一萬元台幣）一世情，」靠著小額募款，聚沙成塔，在各界期盼下設立的醫院，醫院管理理念當然不能為了賺錢，「我們壓力特別大，」林俊龍說。
朝高品質、高水準醫療前進，大林慈濟醫院運用第二代e化系統，成功整合跨科別病患即時檢測數據，並在監測上協助病患照護，減少病患等候時間並減少醫院資源浪費。
溫馨、親切的態度，讓病人感到便利、舒適，推出社區居家護理及連續性的照顧，不只醫病，還要醫心，都是林俊龍的管理藍圖。「我們很注重環保，」林俊龍說，醫院擁有全世界最長的洗碗槽，只要員工一到職，醫院立刻送三寶（環保筷子、碗、杯子），醫院裡完全沒有丟棄式的碗筷。
最大挑戰是，招募員工困難
大林慈濟地處偏遠，生活機能無法與大城市相比。林俊龍面臨最大的挑戰是，招募員工相對困難。他只好設法營造更優質的環境，廣設員工宿舍，讓員工在新鮮空氣、花香鳥語、雞鳴聲中愉悅生活，宿舍地下樓有托兒所、健身房、各種球類設備，甚至打造了嘉義縣最高級的咖啡廳，「中正大學老師甚至選擇來這裡開會，」林俊龍語調愉悅。問他想給自己醫院打幾分，「90分吧」。
健保的衝擊
健保實施後，正反衝擊都有。林俊龍認為，健保讓醫院管理更有效率，「以前有點浮濫，健保實施後，有專業審查稽核制度，不該開的刀不開，各種管控反而好」。
然而，也限制了醫院部分的管理。他進一步說，考量到開業醫，健保實施後，對醫院門診給付高，對於急重症、開刀的給付低。醫學生們寧願選擇風險少、收入高的科別（皮膚、復健等科），外科、婦產科這些相對辛苦的科別，發展受到影響。這些健保帶來的問題，林俊龍認為是全面性的，而非單一醫院遇到的問題。
如何管理自己的身體
吃素將近20年，林俊龍相信飲食是造成疾病的主因。「就像保養車子，如果使用乾淨的汽油，較不易污染引擎，車子運轉也比較順暢，不容易壞，」他也呼籲，盡量攝取經大地過濾的植物性食物，烹調過程少用油。
林俊龍也很重視運動，曾是籃球校隊，也打網球，現在他每天晨跑，「至少維持一星期3次的規律運動，比一個月運動1次來得好」。擁有足夠的休息、不抽菸、每年定期健檢，都是維持健康之道。
院長工作繁重，他又是如何紓解壓力？「不是壓力多少，而是如何去面對壓力，」林俊龍是同事眼中「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」，他認為壓力管理在一念間，「隧道的另一端，總有明亮的光線等著我們」。
一周工作7天，也常拉著全家人投入志工工作，對熱愛醫療的林俊龍而言，做喜歡的事，就是在休息，「沒事做，我反而受不了」。
台北市立慢性病防治院院長呂喬洋
最大的煩惱
SARS期間，負責為志願支援和平醫院的醫護人員做勤前教育的呂喬洋認為，SARS對醫院管理帶來巨大影響，尤以管理流程與院內動線規劃為要。
呂喬洋從鑽研外科、急救醫學開始，經歷了中興醫院、衛生局、慢性病防治院，逐漸擴展到醫務管理，這使他格外重視醫院自我防護，「醫院應該要回過頭來重視公共衛生問題，而不只是衝業績」。
雖然SARS改變了過去不太好的就醫行為，譬如病人減少「逛」醫院，病患家屬也減少探病次數，有著憂患意識的呂喬洋擔心，「醫療糾紛可能增加」。
尤其在醫病關係尚未良好之前，陪伴在旁的家屬減少，一旦有突發狀況，必須當下決定某些醫療行為，就算立刻電請家屬來院，也可能造成家屬不諒解因而衍生更多糾紛。
呂喬洋呼籲，後SARS時代，醫護人員與家屬都需調整心態，解說疾病與病程要更詳細，手術或住院同意書必須詳載，做更多衛教，家屬當然也更願意配合各項醫囑。
醫院管理理念
剛拿到長庚醫學管理碩士，呂喬洋慨歎，公立醫院先天有更多限制，譬如公文作業流程較為繁瑣，醫師待遇不高，醫院管理更顯窒礙。
「SARS之後，醫院管理不該聚焦在衝業績，要更注重公共衛生，與業績之間需取得某種平衡，」呂喬洋認為，政府應多些補助款，讓公立醫院醫師有更好的環境發展，教學、研究與訓練同時並重，才能全面提升醫療品質。
慢性病防治院屬於地區醫院，管理朝向社區化發展，與社區居民互動密切，因而在歷次病患就醫滿意度調查中，分數都很高。
「我給醫院打92分，」呂喬洋進一步說明，松德院區的分數就比較差，因為那邊主要以精神疾病住院病房為主。
實施健保之後
民國84年3月1日匆促施行健保，「真是舉步維艱，」那時呂喬洋擔任衛生局科長，印象極為深刻。健保從論件計酬到去年7月改為總額給付，先從牙科、中醫做起，「這些立意甚佳，若是健保不漲，新的東西進不來，」呂喬洋說明，國外每年皆以10％比例調漲，有足夠的預算，才能引入更新更好的療法。「增加自付額是對的，保費不變，健保制度應開放部分自費，」他強調。
去年10月開始，健保局針對肺結核、糖尿病、氣喘、高血壓、乳癌等五大疾病採計點方式付費，呂喬洋認為，朝這方向改進是很好的起點。
如何管理身心健康
擔任外科醫師30多年，看盡生死，呂喬洋直率而豁達說，「該走的時候就瀟灑走吧，」他多年前去美國，就已簽署器官捐贈同意書。
他不抽菸，平時吃一點早餐，不吃中餐，坦承自己一兩年都沒做健檢，的確不是好榜樣。不過，愛打球的呂喬洋很重視運動，走進院長室之前，電梯前擺著一個乒乓球桌，有空就下場打。除了打桌球、高爾夫球、也抽空游泳，釋放壓力。
身為基督徒，呂喬洋的人生觀相當開闊，民國28年他父親過世，藉著信仰，他找回更多力量面對人生。面對各種壓力與情緒，隨身皮夾裡放著父親照片的呂喬洋感性說，「生命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，有什麼好計較的呢？」
三重醫院代理院長陳曜卿
最煩惱什麼
身兼縣立板橋醫院院長、三重醫院代理院長，陳曜卿認為，SARS對醫院管理造成非常大的影響。三重醫院在疫情爆發後，轉型為SARS專責醫院，「人力資源管理較為困難，」因為國家給付有兩套制度，外院支援的醫護人員不論在薪資、津貼上都比本院（多為公務人員）優渥，「同仁們心裡難免不平衡，」陳曜卿道出煩惱。
除了員工待遇，改制為專責醫院後，病人數變少，也不知道未來SARS可能的變化，流動率增高，新進人員難招募，都是現階段陳曜卿面對的問題。
找出醫院願景
由於目前不是SARS流行期，病人數少，但醫院仍得經營，「我們的定位在哪？」陳曜卿重新思索，設定以門診與急診的服務為重。
他強調人性化管理，先讓內部員工滿意，將自己視為醫院一份子，增添榮譽感。進而朝學習型組織、企業化經營。「最大的挑戰就是人的管理，」陳曜卿坦言，醫療專業人員多忠於專業，而不是機構，如何製造一個能充分溝通、協調的環境，讓所有員工都能相處愉快，有向心力，的確是當務之急。
幫自己打分數
民國91年衛生局委外的外部顧客滿意度調查，三重醫院獲得94分。面對如此高分，陳曜卿打自己醫院幾分呢？「我打70?80分，」他謙虛說，這醫院雖不大，但麻雀雖小，五臟俱全，不過，有些心臟功能仍需要加強。
健保讓醫院管理容易，卻不見得有利品質
陳曜卿提到，健保實施後，一些量化指標使得醫院管理變得容易，卻未必有利品質，例如論件計酬，當病人可能涉及其他併發症，假使為了成本考量而少做其他檢查，「對病人反而不好」。
目前，健保局擬了肺結核、糖尿病、氣喘等五大疾病，實施論質計酬，這對醫療品質提升有幫助，「可是卻使得工作人員負荷過重，」陳曜卿解釋，醫院必須輸入病人非常詳細的資料，如果申報不完整，健保局就不給付。
如何管理自己的健康
陳曜卿笑說自己是醫生，反而很少全身健檢，除了經常做抽血、X光檢查，其他像胃鏡、內視鏡檢查都很少做。
他因為有脂肪肝，平時不抽菸，少喝酒，偶爾小酌紅酒。自嘲「全年無休」，幾乎沒有時間運動，「SARS那一個月，我瘦了3公斤，」陳曜卿以前假日還會去郊外爬山，現在只能看看電視，或偶而去唱歌，抒發情緒與壓力。
凱旋醫院院長陳明招
最大的煩惱
健保實施後，各醫院多以營運管理為主，防疫資源相對少，而SARS帶來的衝擊，使得「不論是專業人員或財務，都是很大的負擔，」陳明招緩緩說著，不過，SARS使得公共衛生政策、市民健康與防疫的重要性浮上檯面，「算是正面的影響吧」。
身為公立醫院院長，陳明招提及，以前公立醫院編有相當的公務預算，可以全力推動健康政策。公立醫院民營化後，政府希望醫院能自給自足，「又是公共衛生執行長，又得自給自足，還需負起應有的社會責任，」如何面面兼顧，成了陳明招最大的煩惱。
最大的挑戰：為政策辯護
凱旋醫院為精神疾病專科醫院，除了嚴重的精神病之外，精神官能症、心理衛生服務與促進、市民健康促進，都是管理重點。
「我們的理念是：全面服務、身心健康，活出生命的光采，達成許市民一個完整的心理健康照顧計畫，這4、5年來，我們擔負更重的社會角色，」陳明招一口氣述說。
因為屬於公立醫院，擁有許多「公婆」，面對市府、衛生局、市議會、尤其市民請託找民代給壓力，都是公立醫院管理長無可逃避的難題。「我最大的挑戰就是，為政策辯護，」在管理過程中，陳明招經常思索，究竟要做一位一帆風順的公務人員，還是要做自認對的事？有時，為了省下更多預算，在採購過程中，就得罪了某些利益團體。「但，我堅持做對的事，」擅長情緒管理的陳明招不否認，有時也很挫折，「我總會想起前院長宋維村送給我們的話：要有耐心、愛心、信心、專心與決心，凡事用心去做，平常心看待」。
給自己醫院打分數
怎麼也不願意幫自己醫院打分數的陳明招，其實對服務品質要求相當高，今年，凱旋醫院獲選為高雄市特優機關。每半年進行一次醫院滿意度調查，91年下半年，凱旋醫院門診滿意度82.8％，住院滿意度83.4％，到了92年上半年，門診滿意度高達93.4％，住院滿意度也上升為90.3％，成績斐然。
健保好像鼓勵生病
陳明招直言，健保以財務、支付為大方向，有治療才給付，似乎與品質相違背。如果公立醫院擔負更多社會責任，做更好的社區衛生教育，病人出院後追蹤管理做得好，民眾生病的機率就愈少，愈不生病，醫院給付就愈少，循著這樣的邏輯，「健保好像鼓勵生病喔」﹗
陳明招建議，健保局是否可多放入醫療管理與公衛角度思考，朝改變支付的方向，進而引導更良善的醫療行為，因為健保「不應只是醫療的健保，而是公衛政策與國家健康的健保」。
如何管理自己身心健康
「幫別人做嫁衣，自己反而沒時間縫，」陳明招幽默譬喻，她除了定期抹片檢查，幾乎沒有做健檢，身體出現警訊時，就直接找專科醫師問診。
她笑稱自己是「意念管理」，沒時間運動，她說當花上半天時間整理家裡，就當運動吧。有時到大寮院區巡視，4.6公頃的院區走完一圈也得花上1個小時左右，這應該夠了吧。
面對沉重的工作壓力，陳明招解釋，要清楚自己的人生價值觀，更符合事實與現實，因為當現實與期望有落差時，壓力就來了。
提高自己的壓力閥值與耐受力很重要，「載卡多（貨車）也有上限啊，」陳明招妙喻，當壓力達到上限時，不妨找個舒服的地方放鬆，淨空腦袋，「發呆是最好的鬆弛」。或者「試著讓自己無能，哪裡仍讓自己最受呵護，就去哪，」陳明招選擇回娘家，因為她可以什麼都不用做，沒有任何負擔。
轉換情境，先關機，再重新開機，是陳明招管理身心的關鍵。
